“縣城會議？”於笑之前沒過,所以也不知道，之前在趙月月的筆記裏也沒有看見過。不過很快，彭主任解開了她的疑惑。

彭主任道：“我們國營飯店每個月都會開會，雙月是全縣城的國營飯店開會,單月是全市的國營飯店去城區開會。你上個月來上班的時候剛好五月份,我五月初就去城區開會了,這個月是六月,六月我們縣城開會。城區那邊是單月月初開會，縣城這邊是雙月月底開會。

以前的趙幹事是不用去開會的,因為她只是這邊飯店的幹事,但是現在你負責紅牛鎮上的飯店營業點,紅牛鎮有飯店營業點這件事,縣城總部也知道,所以你也要去。”

原來如此：“我知道了,謝謝彭主任,開會的時候我要做總結嗎？”

彭主任點點頭：“要的，這次開會，我們的套餐活動會做一個詳細說明,到時候你去說明,我猜想，如果我們的套餐活動有吸引其他飯店的利潤,大家也會效仿。不過，全縣城大小工廠不少，光是我們一家飯店也合作不了所有的工廠，所以其他的飯店效仿也是正常的。”

於笑對這個也認為正常，一家飯店接不了所有的生意，當然需要其他的飯店一起努力,再說了，這是國營飯店，不是私營的，掙的錢都是政府、都是國家的。

彭主任也沒有多說：“那你自己準備準備，會議的時間是6月29日早上，30號剛好禮拜天休息。”

於笑道：“好，29日上午我大概七點不到來這裏等您，您看可以嗎？”

彭主任道：“可以，那邊的會議是八點開始，我們過去還能交流交流。此外是關於你工資的事情，你之前進來的工資是23塊錢一個月，按照之前說的，你的計劃成功了，每天四點鐘下班作為你的獎勵。但是你現在負責的是紅牛鎮上獨立的飯店營業點，所以，所以你的工資還是23塊錢一個月，我從紅牛鎮飯店營業點拿出20塊錢，作為你每個月的獎金。”

彭主任是個恩怨分明的領導，於笑的功績他也是看得見的。幹事的工資不可能有43塊錢，但是，紅牛鎮上飯店營業點抽出20塊錢的利潤作為於笑的獎金，那是可以的。如果有一天，這個點沒有利潤了，那麽獎金也會被扣除，這樣一來，於笑領的還是23塊錢的工資。這是彭主任沈思了好久想出來的法子。就像那邊的職工領取的工資都是從那邊的利潤上扣除的一樣，於笑等於領取了這邊幹事的工資，又領取了那邊幹事的工資。

於笑是想過自己工資會加的，但是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方式，還能加這麽多，她感動道：“謝謝您，太謝謝您了。”對於一個下屬來說，碰到一個伯樂領導是非常重要的。雖然她和彭主任之間沒有這樣誇張的關系，但是不得不說，彭主任真的是個好領導。

彭主任看著小姑娘感動的雙眼都紅了，他也笑了，揮揮手：“去領工資吧。”

於笑：“哎。”

於笑去領工資的時候，向廚房借了一個盤子，給會計裝去了一盤子的楊梅。

“餘會計，我來領工資了。”於笑走進財務室。

聽著於笑輕快的聲音，餘會計笑道：“這還是你來飯店第一次領工資，是不是很興奮？”看著她樣子，餘會計就知道。想當年，自己剛上班那會兒，第一次領工資也是這樣的心情，能不興奮嗎？

於笑道：“是有些興奮，對了餘會計，請你吃楊梅。”

餘會計：“啊喲，太謝謝於幹事了。楊梅我待會兒再吃，我們先把你的工資核對一下，你過來看一下，有沒有問題，沒問題的話簽個字。”

“好的。”於笑看了一下她的工資構成，基本工資23塊錢，還有6塊錢多的獎金，因為是5月20多號去紅牛鎮營業點的，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有獎金。於笑看工資沒有問題，就簽字了。

於笑簽了字，餘會計就發了工資。

接下來兩人又聊了一會兒，於笑就離開了財務室。回到彭主任那邊的辦公室，於笑跟彭主任道：“主任，我領了工資，下午要去紅牛鎮，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先回去了？”

彭主任沒有多說：“沒事情了，你回去吧。”

於笑離開飯店，又去了縣城的百貨大樓。縣城的百貨大樓雖然沒有城區的大，但是一般老百姓需求的東西也是能買到的，於笑在縣城的百貨大樓買了兩個收音機和奶粉就離開了。接著又去了菜場，因為部隊後勤車就停在那邊。

“於笑同志。”突然，於笑聽到有人在叫他，她回頭一看，“你是那個……向同志。”於笑記得他，這個向文強同志就是那位海鮮廠的送貨司機。後來海鮮廠的其他同志來飯店送海鮮的時候，她還問起過向文強。

向文強道：“是的，是我。之前聽同事提起過於笑同志你，沒有想到還能碰上。”

於笑也覺得意外：“你不是要去其他地方送貨的嗎？今天是休息？”

向文強道：“不是，我現在只在縣城和城區送貨了，不去別的城市了。”

“啊？這是？”於笑有些意外。

向文強道：“我媳婦懷孕了，家裏只有她一個人，我如果去別的城市送貨，那一天不能來回，我不放心我媳婦一個人在家，所以和同事換了。”說到這個，向文強也有有些不好意思，“我今年三十五了，還沒孩子，我媳婦好不容易懷上，所以我比較緊張。”

原來如此。“那你這樣是對的，多陪在嫂子身邊，她也安心些。”三十五歲還沒孩子，在這個年代很少見。

向文強都做好了過繼孩子的準備，但還是有些不甘心。自己辛苦掙的錢，如果過繼了孩子，將來就要給對方了，可不管怎麽說，那都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，怎麽會甘心？好在他媳婦終於懷上了，不管是男娃還是女娃，只要是他的孩子，將來把錢留給孩子，他都是心甘情願的。“是的，所以我就換了跟同事換了。”只不過跑縣城和城區的，沒有跑外城的掙錢，“對了於笑同志，以後你們紅牛鎮的飯店也是我來送貨了，請您多多指教。”

於笑：“你真會太客氣了，那你今天是來這裏送貨嗎？”

向文強：“是的，這次的海鮮上岸晚了，所以送過來也晚了。對了，我這邊還有些，於笑同志要嗎？”

於笑一想：“要，我用票跟你換。”

“好嘞。”向文強讓於笑看他車上的那些海鮮，也就是海鮮廠的職工才不缺海鮮吃，向文強留下的這些原本是想拿回去給自己媳婦吃的，不過分量不少，所以他願意分一些給於笑。主要是之後他要去紅牛鎮送貨，和於笑對接，搞好關系是必要的。

於笑看到裏面的海鮮的確分量不少，她就沒有客氣了，她要了兩條帶魚。“向同志，票下次你來紅牛鎮的時候我再給你。”

向文強：“沒事沒事，我拿個廢紙給你包起來。”說著，他去了駕駛座那邊，從裏面拿出一張報紙，把兩條帶魚包在一起，“給。”

於笑剛接了帶魚，又聽到有人叫她了。

“笑笑……”這嗓門大的，於笑差點被嚇了一跳。

於笑轉過身，看見柯母挑著兩個籃子快步過來了。於笑趕忙過去，想給她搭個手，但是又沒地方下手，也只能由她挑著了：“娘，您怎麽來了？”

柯母的兩個籃子裏放著蔬菜、雞蛋還有菌菇幹之類的，她放下籃子，喘了一口氣：“你之前說的鹹鴨蛋我給腌好了，給你們送過來，我想著既然來了，就帶些吃的過來。”當娘的，真是什麽都想著孩子們。

於笑：“娘，您先上車休息一下。也是湊巧了，我今天來縣城這邊領工資，正準備做部隊的車回去呢。”

柯母笑呵呵的道：“那可真是巧了。笑笑，老幼可有欺負你了？如果欺負你了，你得告訴我，我替你教訓他。”

於笑聽聞，馬上道：“沒有沒有……”突然，她想到了一件事，他們還在分房睡呢，柯母這回到部隊不是馬上就會發現了嗎？於是她轉了個彎道，“就是最近……最近我們吵架了。”

柯母一楞：“怎麽……怎麽就吵架了？”自己生的兒子自己還是了解的，雖然她在問兒子有沒有欺負兒媳婦，但是她也不知道，她兒子不是那種人。這會兒聽兒媳婦說他們吵架了，她能不覺得奇怪嗎？

於笑低下了頭，裝出尷尬又委屈的樣子道：“就是……就是有小三找上門了。”

“啥？”柯母大吃一驚，“這……這……笑笑，會不會弄錯了？不是我包庇自己的兒子，而是我了解老幼，他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。”亂搞男女關系，這可是大問題啊。

於笑又趕忙解釋：“這也不是景陽的錯，是那個姑娘的錯……”接著，她把事情解釋了一邊，“所以……所以我就跟他吵架了。”

柯母一聽，松了一口氣，還真的以為兒子和兒媳婦吵架了。不過，她拍著胸膛保證：“笑笑放心，這事情雖然不是景陽的錯，但是男同志要有擔當，娘回去一定訓訓他。”還有那個什麽塗有希，好好的人不當，幹啥要來當三啊？

快到11點的時候，部隊的人都到齊了，車就開始開了。路上，車裏的好些個人往柯母的籃子裏看。不得不說，雖然都是不值錢的蔬菜，但是不花錢的東西誰家不喜歡啊？不過車在開噪音大，大家也沒有開口問。

12點，車到了部隊，大家登記好之後就各自回去了。

於笑和柯母一道的，兩人到了家屬房，看見院子門開著，柯景陽站在院子裏。柯景陽是在等於笑回來一起吃飯，卻不了看見他娘挑著兩籃子的東西一起來了，他都想擦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。“娘，你怎麽來了？”他上前，一左一右拎起兩個籃子。

柯母沒好氣的道：“我沒來都不知道你欺負笑笑了，你個混賬東西。”

柯景陽看向於笑：“”

於笑看了他一眼，無聲的說了三個字：“塗有希。”

柯景陽是會看唇語的，作為偵查員，技多不壓身。所以從於笑那無聲的三個字中，他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。可是柯景陽好冤枉，塗有希的事情怎麽能怪他？他頓時委屈的盯著於笑看。

於笑無語，指了指柯景陽住的那間房。頓時，柯景陽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。他娘來了，看到他們分房睡肯定有疑問，但如果於笑因為塗有希的事情把他趕出房間了，那分房睡就說得通了。

柯景陽對著於笑一笑，不虧是他媳婦，夠聰明的。

於笑不理他了，一邊去廚房一邊道：“我去食堂再買些飯菜。”

柯景陽：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
“老幼留下。”柯母叫住兒子，“笑笑，辛苦你跑一趟了。”

於笑：“娘能來我高興都來不及呢，哪裏會辛苦。”

待於笑出了院子，柯母轉過身瞪了兒子一眼：“瞧瞧你幹的好事情，都把笑笑那麽好的姑娘給氣到了。那個什麽塗有希的，是怎麽回事？好人家的姑娘會纏著結婚的男同志？”

柯景陽解釋：“娘，這事情真不怪我，我哪裏知道她會來？三年前我都拒絕她了，也跟老師說清楚了，她這是一意孤行，跟我沒有關系。”

柯母：“哼，蒼蠅不叮無縫蛋。”

柯景陽：“……”

柯母把廚房和大廳看了一邊，幹幹凈凈的，又看到兩個房間的門敞開著，兩張床看似都有人睡。如同於笑所想，柯母理所當然的認為兒子是被兒媳婦趕出房間了，如果是她，也會把老頭子趕出房間。“多虧我來了，不然你兒媳婦肯定還要多生你幾天的氣，讓你一個人睡冷被窩。”

柯景陽馬上道：“娘您來的正是時候。”可不是嘛，他終於可以睡媳婦的房間了。

柯母：“我會在這裏多住幾天，等你們兩口子好了再走，你晚上好好地跟笑笑道歉。”

柯景陽二話不說的保證：“一定完成任務。”娘，您真是我的貴人。

等於笑買了菜回來，中午吃了飯，她就急沖沖的回紅牛鎮了。柯景陽準備拎著昨天換下來的衣服去洗，被柯母叫住了：“你去幹啥？”

柯景陽：“去洗衣服，昨兒換下來的，還沒洗呢。”

柯母：“你放著，我去洗。”

柯景陽放下洗衣桶：“那我去睡個午覺。”他們早上起得早，一個上午訓練下來也挺累的。不過，兒子在娘面前，從來不懂什麽叫客氣。

柯母也不指望兒子幹活，倒不是不舍得，而是私心裏她覺得兒子幹活不幹凈。柯母是個愛幹凈的人，解放前的職業使然，所以有些衛生方面的活交給別人她也是不放心的。

柯母一手拎著洗衣桶、一手拎著菜籃子去了水槽。

午飯後，水槽附近的人自然不少，大多數是來洗碗的。柯母和大家都不認識，也沒有和大家去搭話。如果是在農村裏，有了新面孔出現，她必然也會說幾句，但是在部隊裏，秉承多說多錯的想法，柯母是不會做影響兒子前程的事情的。

柯母把兒子和兒媳婦的衣服洗了，開始洗菜。她也沒有想過這洗衣桶裏有兒媳婦的衣服，剛才兒子是要給兒媳婦洗衣服的。因為柯母在自己家是一家之主，所以她從未把女性擺在很低的位置。兒媳婦上班忙，下班晚，沒時間洗衣服，她覺得兒子洗也是正常的。解放前，她要為有錢人家做席面，那個時候也是忙，有時候婆婆會跟著去給她搭把手，那個時候孩子和家裏或都是她男人和公公做的。

柯母把兒媳婦買來的帶魚拿出來洗了，心裏想著晚上做紅燒帶魚。正洗著，有人來到柯母旁邊：“嬸子，你這個帶魚可真大，還挺新鮮的。”

還別說，當柯母拿出帶魚的時候，不少人盯著呢。因為帶魚有腥味，一拿出來大家就聞到了，自然也吸引了大家的視線。

柯母道：“可不是，這是今天早上剛從海港裏帶來的，所以新鮮。”

這時又有人開口：“今天部隊裏有海鮮來嗎？”

部隊有時候會有海鮮過來，不過是專門分給領導的，或者說給一定職位以上的。大家聽柯母這樣說，以為這是誰家的親戚或者哪位領導的親娘。

“沒見過。”

“不知道喲，反正有海鮮也分不到我們家。”

柯母聽他們在說，就明白了怎麽回事，她解釋：“這不是部隊的海鮮，是我兒媳婦有認識的人在海鮮廠，海鮮廠職工有海鮮的福利分到，那職工的媳婦懷孕了，我兒媳婦用奶粉票和他換了帶魚。”來歷說的清清楚楚，免得有人誤會。

“嬸子，你兒媳婦認識海鮮廠的職工啊？那可真厲害。”

“可不是嘛，海鮮廠、肉聯廠，就不缺海鮮和肉。”

“海鮮廠和肉聯廠都不好進啊。”

“嬸子，你是新來的吧？以前沒見過你啊。”

柯母：“是啊，我……”

柯母這個人只要有人和她搭話，她絕對是個聊天的搭子。等柯母把所有的東西洗好，這一圈的人基本認識了個遍。

她回到家屬房，兒子剛起床，她這洗衣服洗菜就花了一個多小時，其中有一半的時間是和大家聊天掉的。柯母一邊曬衣服，一邊和兒子道：“我今天在水槽那邊認識了好幾個朋友，你們這邊軍屬可真熱情。”

“是嗎？”柯景陽應了句。這不是熱情，是女同志都喜歡說閑話。

柯母：“可不是，我還聽說這邊家屬房有個懶女人，家裏的衣服每天都是她男人去洗的。我說這些人也真是的，人家衣服誰去洗關他們什麽事情啊？”

柯景陽一頓，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：“娘，我知道她們說的那個懶女人是誰。”

“啊？”柯母一楞。

柯景陽：“我就算今天不說，我覺得明天後天你也可能會知道。”

柯母更加不明白了：“你這話什麽意思啊？”

柯景陽嗯哼了一聲：“那些人口中的那個不洗衣服的懶女人就是你最疼愛的兒媳婦啊。”

柯母聽完，整個人都驚呆了，還沒反應過來。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，兒子已經走了。

於笑自然不知道家屬房發生的事情，她到了紅牛鎮飯店，先問了昨天和今天的情況，每個禮拜的菜單她都是提前一個禮拜排好的，所以訂購的菜也都是提前一個禮拜通知到合作商的，除非是特殊情況，不然問題不大。

飯店沒什麽問題，於笑也放心了，她請大家吃楊梅。下午事情不多，大家圍在一起先吃了楊梅，接著洗菜工繼續幹活了。

辦公室裏，於笑開始整理這個月的資料，月底的縣城會議裏，她要演講，所以她得把仔細些。張雲朵和於笑是一個辦公室的，她在慢慢的接手於笑的活，不管是菜單還是食物的采購。兩個人都是開朗的性格，相處起來倒是和諧。

於笑整理了一會兒資料，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沒做，她買了收音機，要把收音機寄到於家去，所以還得給於家寫信。

於笑寫的信很簡單，首先說了一下這裏的情況，也提到了自己在這裏的國營飯店工作的事情，有一份國營飯店的工作，能讓於家爺爺和奶奶更加的放心些。

寫好信，到了四點下班的時候，於笑就去了郵電局，信和收音機一起寄出去了。

部隊家屬房裏，柯母開始做飯了。因為兒子五點半下班，所以她也沒太早做，免得飯菜冷掉。剛做了紅燒帶魚，就聽到了兒媳婦的聲音：“娘，我回來了。”

柯母從廚房裏跑出去：“回來了，累不累？娘給你倒茶。”

於笑道：“娘我不累，我買了些肉回來，回頭你可以做腌肉，明天回老家的時候帶去。”

柯母道：“笑笑啊，肉我們留著自己吃吧，我明天不回老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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